12/29/2004

聖顯與台灣的石頭崇拜

游 謙 (慈濟大學 宗教文化研究所)
Hierophany and Stone Worship in Taiwan
BY Yu,Chien Tzu Chi University

Abstract
This paper deals with certain aspects of the Chinese popular religion in Taiwan; specifically, the cult of the gods represented by stone. This study demonstrates that the folk people become aware of the sacred because they manifest themselves, as something wholly different from the profane. Even though the people does not have theologians to explain and defend their beliefs, the hierophany of the stones can illustrate the seriousness of their religious practices.
The field materials cited in this paper are based primarily on field research conducted in Taiwan and in the widest range of villages and towns on the island -- chosen at random -- that I was able to visit, given the time and resources at my disposal.
Key words: hierophany, stone worship, popular religion

作者認為從「石頭崇拜」著手來探討「神明為什麼在當初會被人認為是神」這樣的問題有其方便之處,因為石頭何止千千萬萬,為什麼只有極少數的那些會被當成是聖石而加以崇拜呢?從作者前幾年收集的田野資料分析發現,民間信仰並非如一般所言只關心他們所拜的神明靈不靈驗、祈求的事有沒有被應允,或是如果神明靈驗才被崇拜,不靈驗就被忽視。民間信徒崇拜的動機乃基於石頭的「聖顯」。
民間信徒跟世俗化的人不一樣,後者認為石頭或可分大小、輕重、深淺,但絕沒有聖俗之分。對於他們來說,龜形石、鶴形石、人形石或顯奇蹟的石頭都只不過是巧合,沒有什麼超自然的意義可言。然而民間信徒因為感受到文化賦予他們聖顯的意義,而認為這些石頭的形成都是有意義的巧合。
關鍵字:聖顯、石頭崇拜、民間信仰


一、前言:[1]
漢人的民間信仰有一個特徵就是它本身沒有所謂的神學家或護教家來為它的信仰內容做理論性或系統化的辯護(Jordan 1985:63; Cohen 1987:290)。[2] 或許也是這個原因,這個信仰常常被學界認為是現實而功利的信仰。例如許多研究者強調此信仰的信徒光是關心他們所拜的神靈不靈驗、祈求的事有沒有被應允等等,神明如果靈驗才會被拜,而且分香才會多;如果不靈驗的話,這神明則得不到香火,甚至於被廢棄(e.g. Harrell 1974:204; Baity 1977:76; Tsai Wen-hui 1979:28; Cohen 1987:292)。但是,有些細心的學者就與前述這些人有不同的看法,舉例來說,曾在桃園大溪做訪談的桑高仁(Sangren 1987)就察覺到「靈不靈」的問題可以從歷史的角度來談。比如說臺灣有許多的媽祖宮都在爭論誰先誰後,就是一個歷史的問題,而不單是介意祈求之事有沒有被應允的問題。另外,根據民族學者劉枝萬(1961:116-134)與林美容(1987:53-81)在南投地區實地調查的結果,可以證實有一些廟宇在開庄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被崇拜到現在了,而且也沒有什麼靈驗的事跡發生。所以靈不靈驗的問題根本不影響他們崇拜的持續。
因此,如果研究者只片面強調信徒只關心他們所拜的神靈不靈驗、祈求的事有沒有被應允,神明如果靈驗才會被拜,不靈驗則得不到香火、會被廢棄的話,我不禁要反問他們一個問題,就是:「信徒一定是先假設他們所崇拜的對象是神明,要不然如何去試他們所拜的神明靈不靈驗、祈求的事有沒有被應允呢?」如果我的問題沒有錯的話,我們就必須詳加分析這些神明在最起初的時候是如何會被認定是神明而開始被拜的。個人以為,從「石頭崇拜」著手來探討「神明為什麼在當初會被人認為是神」這樣的問題有其方便之處,因為石頭何止千千萬萬,為什麼只有極少數的那些會被當成是聖石而加以崇拜呢?


二、石頭如何顯聖:
「石頭為什麼會被崇拜」實在是很令人好奇的問題,世界上也有很多學者對這個主題做過研究,有人認為這是圖騰崇拜、自然崇拜、陽具崇拜或精靈崇拜(Edsman 1987:50; Elder 1987:263);也有人認為這是因為某些石頭特別堅硬、顏色不同、位置特殊或外型奇特等等因素(e.g. Hartland 1917b:864; Eliade 1958:216; Edsman 1987:50)。
漢人對石頭的崇拜的歷史也是很久遠的,古代人相信石頭是具有神秘生成力和行動力的神聖東西,所以經常被當作大地神的代理象徵,或是神明在大地上的宮殿。古代以「社」為大地的守護神,而社中以石頭為「社主」,作為神的表徵。[3] 《唐書》:「社稷主用石」,《呂氏春秋》:「殷人社用石」,《宋史 禮志》:「社稷不室而壇,當受霜露風雨,以達天地之氣,故用石主,取其堅久」(王孝廉 1992:223-224)。
據1979仇德哉著《臺灣廟神傳》說:目前發現漢人最早的石頭崇拜為《路史》中記載的「啟母石」:「夏禹之母獲月精,石如薏苡,吞而生禹,母後為石,登封有廟,廟有一石,號啟母石」(仇德哉 1979:324)。而後在《述異記》有曰:「桀之將亡,泰山走石,石作三日泣,武王謂周公曰『桀不為道,走山泣石』」。再者,《宋史》中記載有一位大書畫家米芾,於無為州見巨石,狀奇醜,芾整衣冠拜之,呼石兄(仇德哉 1979:324)。[4]

二之一、位置特殊:
在臺灣我們也可以發現許多石頭被崇拜是因為所在的位置特殊而開始被崇拜的。以臺北內湖的石頭崇拜為例,在內湖區的大湖國家公園旁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廟名叫「黃石公廟」。這幾年來這一帶雖已成為台北市的高級住宅區之一,但是在五、六十年前這裡的人煙很稀少,而且是個貧瘠的礦區。就在黃石公廟現址的後面以前有個礦口,天天有許多礦工出入。當礦工們每天要出入礦坑的時候,總是看到坑口的土黃色大石頭有如礦坑的守護神躇立在那裡,於是有些礦工會在進入礦坑前向這粒大石頭許願,祈求石頭神保佑他們平安在礦坑工作、並且平安歸來。
由於祈求的人每次都很順利的進出危險的工作地點,他們就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帶著牲禮來祭拜坑口的石頭,並且尊稱它為「石頭公」。漸漸地,這石頭成了礦工的守護神,即使到後來這裡不再採礦、沒有礦工的時候,石頭公仍然是這附近村莊的守護神,並且被村人封為「黃石公」。所以我們知道這粒石頭在當初是基於「位置特殊」而被崇拜的。
又以苗栗市嘉盛里的石頭崇拜為例,嘉盛里石母娘娘是客家人所信仰的女神,在這一帶凡是體弱多病的小孩都要給石母娘娘當契子,祈求她保護小孩身體健康、快快長大。一九八三年當地居民經濟情況穩定後,信徒集資把舊廟拆掉,重新為娘娘蓋一座新廟。就在挖新廟的地基時,工人挖到了一粒人形的石頭,由於這石頭是在石母娘娘舊廟的地基發現的,大家一致認為這石頭和石母娘娘一樣都是石頭神,並且因為祂已在地底下常伴石母多年,可能是她的配偶,於是特別在石母廟旁加蓋一間房祀奉祂,並且尊稱祂為「石爺」。因此我們知道這粒石頭被認為是聖石的原因除了因為它具有人形之外,更重要的是因為它是在特殊的地理位置上被發現的。

二之二、顏色特殊:
除了「位置特殊」的原因之外,顏色特殊也是石頭被崇拜的普世性原因之一。宜蘭縣礁溪鄉吳沙村是一個靠山的村莊,根據此廟所發行的小冊子以及<礁溪鄉志>(1994:721)的記載,在民國初年的時候,[5] 這裡的山邊有許多大大小小的黃石,而且形狀特異、顏色奇美。在山邊耕作的農人如果遇到不順遂的事或是家小不平安的時候,就找一塊奇石,認它為神,祈求它的保佑,據說十分靈驗。
有一天,經常聚在山邊一起放牛吃草並玩耍的本村牧童們決定要看看這些石頭是不是真的有靈性,便從自己的家裡弄來一些香來,並且選一粒最大的石頭來拜。當他們開始膜拜的時候,其中一位牧童竟然全身像「著童」似地,大家都嚇了一跳,非常驚恐,紛紛呼「有神!」從此,村民也就認定這塊岩石是「石頭公」。
民國五十二年,此廟被歐伯颱風吹垮,到六十五年才完成今日規模的大廟,並正式立案為「協和(石公)廟」。此外,村民更為石頭公歷史化(historicize)為「石將軍」、「黃石公」或「黃初平大仙」。還有一個例子就是前面所提到的內湖黃石公,祂除了因為位置特殊而被崇拜,另外就是他的顏色比附近的石頭更黃,這也是他被認定為聖石的原因。

二之三、行奇蹟:
石頭因為「行奇蹟(performing miracle )」而被崇拜也是時有耳聞的,臺灣的石頭崇拜自然也不例外。從調查中得知,在台灣有許多顆是因為行奇蹟而引起人們注意,開始被崇拜的。比如說,在彰化縣員林鎮的八寶圳旁邊,有一間小廟裡供奉著一顆高40公分、直徑20公分的圓柱形石頭神,鄉里的人通常稱祂為「石佛公」或「石頭公」。相傳在一百多年以前,有一個小孩子在八寶圳慘糟覆頂。每當晚上,民眾常常會看到這小孩子的陰魂在出事的現場出沒。為了鎮壓陰魂,地方居民就在圳旁豎立一只圓柱形的石頭。果然,此陰魂從此就不再出現。這件事過後,鄉民一致認為這顆石頭具有神奇的靈力,於是就開始拿香拜祂。很奇妙的,這石頭自從被香火膜拜後,經常在晚上發出光芒。於是大家便籌資蓋廟,並且封祂為「石佛公」。[6]
但是根據在這間石頭公廟玩象棋的一些老人的說法,這石頭是在兩百年前、也就是在清乾隆年間開始顯靈而被崇拜的。他們告訴我說在那一陣子,這地頭極不平安,村裡的人日子很不好過。但是有一天,有一位村民夢見石頭公來向他托夢,[7] 告訴他如果他到八寶圳旁的大樹下掘一百公分,就可以發現一粒石頭公,來保護大家的平安。這位村民醒來後就依照夢裡的指示會集村人到大樹下挖掘,果然發現了這一只圓柱形的石頭。村人就如獲救星般的開始崇拜祂,想不到這顆石頭在被崇拜後經常在晚上發光,於是大家就集資為祂蓋廟,並且封祂為「石佛公」。
宜蘭縣冬山鄉八寶村內的一座大廟裡,供奉著一只被稱為「石聖公」的大石頭。據說在一百多年前有一位農夫在他的田園工作時,發現了一粒大石頭。他覺得這石頭在田裡有礙他的耕作,就把它推到田邊一個叫做「公埔陂」的池塘裡。第二天當他回到田裡工作時,忽然發現前一天被他推入池塘裡的大石頭又原封不動的回到田裡。這位農夫不信邪,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石推到田裡,想不到這顆石頭第二天又在田裡出現,彷彿沒有被搬動過一般。這農夫連續又試了幾次,結果每次隔天來看時,大石頭又自動的回到原地。農夫嚇壞了,就把他的奇遇告訴村內的人。村人咸認這是石頭公顯靈,於是就開始帶來香燭祭拜這大石,並且漸漸稱呼祂做「石聖公」。
同樣就在宜蘭縣冬山鄉離「石聖公」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聚落叫「鹿埔仔松樹門」。這聚落的庄廟叫做「鎮安宮」、主祀三山國王。但是在此庄廟內,供奉著一尊叫「六甲天帝」的神像。這神像奇重無比,不像一般台灣常見的木刻神像。 一些在廟裡聊天的人告訴我說,這石頭之所以會這麼重乃是因為這木頭神像內放置有一粒石頭。他們說其實「六甲天帝」是供奉在另外一間小廟裡,後來村裡蓋庄廟,才把祂合併在這廟裡。他們說在一百多年以前,當地有一位名叫李阿草的牧童經常和他的同伴到這一帶來放牛吃草。有一天他們在放牛的草地上發現了一粒外型很像一尊神像的石頭,在草叢裡發光。他們覺得很好奇,就佈置了一個小小的祭壇,並把這石頭安放在上面,天天用從家裡偷出來的香燭來拜它。
有一天這塊草地的地主來巡視,發現有人在他的 地上搭祭壇拜石頭,就非常生氣地把祭壇搗毀才回家。可是,當他回去的時候,肚子痛得在地上滾來滾去。地主的太太問他到底做了什麼錯事?要不然怎麼肚子會痛得像天遣一般,地主只好一五一十地把搗毀祭壇的事告訴他太太。地主的太太一聽,知道得罪了神明,於是就跑到草地上去求神明石頭公,說如果神明願意原諒她先生,他們情願把這塊地捐出來給石頭公蓋廟。果然,這地主的身體馬上就恢復過來。他們依約把地捐出來給蓋廟,並稱呼這石頭公為「六甲天帝」。[8]

二之四、陽具崇拜:
流行於世界各地的石頭陽具崇拜(Hartland 1917a; Elder 1987),在漢人社會雖然很罕見,但是有心人仍然可以發現一些蛛絲馬跡。在中國大陸的廣東羅浮山有一個地方名叫陰陽谷。陽谷是一塊狀如男根的石頭,石頂裂縫中有泉水涓涓而出。陰谷是一塊狀如女陰的石頭,周圍芳草萋萋,正月初一的時候,當地的人來拜此石,先到陽谷以瓢盛水,然後轉到陰谷以瓢水灌穴,他們相信如此必可早生貴子(王孝廉 1992:232)。從這段記載,我們很清楚地看到這是漢人的石頭性器崇拜。另外,研究漢人宗教的學者柯恩(Cohen 1978:250)也提到一個類似上述的習俗,這習俗是記載於約在第五世紀寫成的古書上。這古書上說在某個山上有一個很深、而且又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鄉民點著蠟燭走近洞裡約一百公尺的時候,就會發現兩顆很高的立石,這兩顆立石一顆叫「陽石」、一顆叫「陰石」。如果地方遇到乾旱的時候,鄉民就進入洞裡拍打那粒大陽石,拍打不久後,天就會下起雨來。但是如果遇到水災,鄉民就會入洞拍打大陰石,陰石被拍打後,天氣就會轉晴。
在東北、華北一帶,婦人每於除夕時家中諸事完畢以後,可出門在道路上撿一塊石頭,收藏在不為人見的密處,他們相信這麼做的話,明年一定會懷孕生子。遼陽一帶的婦女是在除夕夜,出門在百步之內撿一塊石頭,放在櫃子裡,然後放爆竹,這時候全家都齊聲說:「兒子來了,兒子來了」。陜西的風俗是婦女於初一早上出門外,撿最初接觸到的一塊石頭,回家置於夫婦床下,認為一定能夠得子(王孝廉 1992:232)。
如果我們稍加留意臺灣的民俗,也可以找到漢人的石頭性器崇拜痕跡。比如說傳統上台灣人把嬰孩出生滿一個月稱做「滿月」。在「滿月」這一天嬰兒要剃掉胎髮(也有人在出生後二十四天舉行,乃是取「二十四孝」之意)。在剃髮時,要先把煮熟的雞蛋、鴨蛋的水倒在一個臉盆裡,再放進少量的銅錢、蔥、雞蛋和鴨蛋。最重要的還是要在臉盆裡放入一塊小石頭,然後把臉盆裡的水淋在頭髮上,才能開始剃髮。在水裡放蔥乃是希望小孩「聰」明,放錢是希望小孩以後不缺錢,放入雞、鴨蛋是希望將來「鴨蛋身、雞蛋臉,好親成、來相伝(thin)」。而根據現代民間的說法,放入石頭乃是盼望小孩能夠頭殼堅、身體硬的意思。另外,民間在新生兒滿月時要請人喝「滿月酒」,也要分送紅蛋和油飯給親朋好友。親友在收到紅蛋時,也要回敬以一張紅紙(或一個紅包),上面再壓一粒(長形)小石頭。紅紙象徵吉利,「見紅大喜」;而小石頭乃是祝新生兒將來和石頭一樣堅強。也有一些臺灣人在入殮儀式時,在死者身邊放置一塊小石頭,然後告訴死者等石頭腐爛再回家。根據民間的說法,此舉乃是希望他(她)能安心前往極樂世界,不要再牽掛家裡的俗事。然而根據筆者的猜測,在古代的時候,石頭在這些儀式上所扮演的腳色可能都跟石頭陽具崇拜有關,現代人可能是忘了這些原始的意義,而添加上新的解釋。
當然,瑞典漢學家高本漢(Karlgren 1930:22)與中國學者郭沫若等人的研究也很令人震撼。他們從甲骨文和鐘鼎文上面的文字得知,祖先的「祖」字,較早時是寫做且。而這個且字,在甲骨文上是寫做「」。根據他們的研究,這個「」字是象形,而且是陽具的象形。因而他們據此推論說,「祖先崇拜」這個漢人最注重的宗教行為,最早乃是源於陽具崇拜(Ling Shun-sheng 1959a:178)。另外高本漢又說與祖先崇拜同時並存而後來發展成「土地公崇拜」的「社神崇拜」也是源於遠古的陽具崇拜。他說「社」這個字在以前也是和「祖」字一樣沒有字邊;而只寫做「 」字。而這個「」字也是象形,在甲骨文和鐘鼎文上寫做「 」。高本漢認為這也是陽具的象徵(Karlgren 1930:17)。為了證明這個理論,他舉了「牡」這個字做例子。他說雄性的牛之所以叫「牡牛」、雄性的雞叫「牡雞」;乃是因為「牡」這個字是指雄性的禽獸。而「牡」這個字是由「 」與「 」所組成的,「 」是指禽獸,「禽獸」加上「 」之所以會是指「雄性的禽獸」乃是因為這個「 」字是雄性的意思,而「 」字代表雄性乃是因為它在甲骨文與鐘鼎文上的寫法「 」是雄性性器的象徵。後來,凌純聲甚至於更近一步考證說無論是「祖先崇拜」或「社神崇拜」,都是源於石頭陽具崇拜(Ling Shun-sheng 1959b:42-44)。
不只漢人如此,在臺灣的原住民也有明顯的石頭陽具崇拜。考古學家曾在臺灣東部太平洋沿海地區,發現許多史前的「陰石」和「陽石」,如台東縣東河鄉泰源村的性器崇拜遺址,原物尚未搬動,遇天旱村民甚至來此求雨(黃美英 1988:45)。邵式博也曾提到在西部平原的西拉雅平埔族,至今仍在公或家中的神壇上,供奉石莖象徵男性器(Shepherd 1984:39)。在台北市內湖區有一處著名的山區叫做「尖頂」。這個山區的最高峰有一座主祀開漳聖王的大廟。這座廟宇是附近居民的信仰中心,平日就香火鼎盛。而且最近幾年因為環山道路和停車場的闢建、更使得這座居高臨下的大廟,吸引了許多人潮。然而無論是香客或者是遊客,大概很少人知道這大廟的開基祖並不是供奉在大殿裡面,而是在廟後的一間小廟內。當我到廟後的小廟一看,赫然發現裡面祭祀的不是一般廟宇常見的木刻神像,而是一粒高約半公尺的黑色柱形石頭外加兩顆約三十公分寬的圓石。有關這處石頭崇拜的起源,開漳聖王廟的總幹事林義勝曾經很虔誠告訴民族學者黃美英(1988:44)說:「這個小石室就是開漳聖王最原始的祖廟;這是一塊神石,二百年前我們的祖先漳洲人,由家鄉佩帶香火來台灣。有一天,他來到「尖頂」,想在樹下休息,為了不讓香火袋弄髒,便把香火懸掛在石頭上,卻黏住再也拿不起來、後來忽見這塊神石分裂為三,中塊就是聖王的化身,兩旁是侍衛李、馬將軍,村民有求必應,於是共同建石屋供奉、直到嘉慶六年,才在這原始石廟前修建本殿。」
另一個故事,早期流傳在內湖一帶,當漳泉人在台北盆地火拼時,漳人敗退而遁入此山,有一個人將隨身的開漳聖王香火袋掛置在石頭上,祈告神佑。第二天早上,發現山下追殺而來的追兵泉州人已經不戰自退了。漳洲人起先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後來才聽說就在漳洲人把泉州人圍困在尖頂的那天晚上,泉州人看到山上聚集有許多士兵,他們以為漳州人搬來了大批救兵幫助,於是以為進攻無望,就撤兵了。漳洲人相信泉州人之所以會在當夜看到大批軍隊,乃是因為開漳聖王顯靈的結果。因此漳洲人就為這石頭蓋了一座小廟,祭祀開漳聖王。
以上的幾則傳說雖略有不同,但卻共同說明了一件事,就是在漢人還沒來到「尖頂」以前,這三塊石頭就已經屹立在尖頂之端了。因此連溫卿(1954:49-52)和黃美英(1988:44)都認為在「尖頂」的石頭是漢人來此之前的台灣原住民的宗教遺物,而且極可能是性器崇拜的遺物。其實,他們的推論是極有根據的,因為內湖一帶本來就是平埔原住民凱達格蘭族的居住地之一,現在內湖仍有「頂番仔坡」、「下番仔坡」、「頂塔悠」和「下塔悠」等非漢人的地名就是一個明證。而且這三塊石頭與其說像是開漳聖王和他的侍衛李、馬二將軍,卻更像是一組男性的性器。
南投縣草屯鎮的上林里俗稱林仔頭,這個小地方供奉著一個很出名的神明叫做「石榕公」。所謂「石榕公」是一棵大樹公和一個石頭公的合稱。這棵大樹公是一棵茂盛、高大的榕樹,榕樹的樹幹有一個大洞,洞裡有一粒高約半公尺的柱形石頭和兩顆約三十公分寬的圓石,這頂端是半圓形的柱形石頭位於這兩顆小圓石的中間。石頭的前面有一個香爐,當地的人說這石頭是「石頭公」,我問他們為什麼要拜這樣的石頭,他們說因為這石頭像一個人,而且很靈驗,有很多「根基弱」的小孩來給祂做契子。信徒來拜這石頭公的時候也順便參拜大樹公,並且合稱他們為「石榕公」。當我第一次到這裡做訪查的時候,就懷疑這是一組男性的性器,但是雖然我曾經多次造訪此地,卻從來沒有信徒認為這是「陽具崇拜」。
而在基隆市和平島的海濱公園內,也有兩顆黑色的石柱被當成聖石來崇拜,其中一柱高約兩公尺、底部的直徑約六十公分,而頂部卻呈尖形。這石柱的外形優雅纖細,從遠遠的地方望去,很像一位著長袍的女神,所以當地人習慣稱祂為「石觀音」或「石媽祖」。但是在這石頭女神的前面,也有一顆黑色的石頭神,這石頭神的高度也是約兩公尺,但是從外形來說,並看不出它有什麼理由被崇拜。我曾經向當地人請教他們拜這石頭的原因,但是他們說這石頭不是他們村子奉祀的,而是在最近幾年因為「大家樂」賭博的關係,賭徒們為了「求名牌」才開始拜祂的。於是我從許多角度拍下這石頭公的照片做田野資料,想不到當照片沖洗出來時,我忽然發現,從某個角度望過去,這石頭像極了一支勃起的男性生殖器官。到底「大家樂」的賭徒們是否是因為這個緣故才來拜這顆石頭仍待進一步的訪談,但是我認為這是極有可能的。


三、聖顯與地方文化:
所以,為了解釋類似的普世現象,芝加哥宗教學派祭酒耶立阿得(Mircea Eliade)便認為某些東西之所以會被人們認為具有神性,乃是因為它自己顯現它的「不同凡響」(Man becomes aware of the sacred because it manifests itself, as something wholly different from the profane; 1961:11)。因此他就用「聖顯(hierophany)」一詞,來指涉這種顯現。
耶立阿得的這個理論有其獨到之處,因為我們發現世界上有許多石頭是以顏色特別或位置特殊來顯現它的「不同凡響」,另外像石頭陽具崇拜與行奇蹟的石頭也可以在世界上許多地區發現,這些可以說是普世的現象。然而雖然我們也可以說某些石頭「因為它的外型奇特被崇拜」也是一種普世現象,因為在世界上有多處有如此的情形。但是有一點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不同的文化可能對「外型奇特」這樣的概念有不同的認知,比如說在基督宗教的文化裡可能會認為外型似十字架的原石「不同凡響」、可能是上帝的神跡而加以崇拜之。但是有些石頭卻特別在漢文化裡才會受到特殊的待遇、被認定是「聖顯」的。以「龜形石」為例,遠的不說,單單是在台北縣就有三粒石頭因為外形像龜而被認定是神明的。

三之一、龜形石:
位於臺北縣瑞芳鎮建基路二段,也就是北部濱海公路來往宜蘭台北的交通要道旁,有一座祭祀石頭的小廟。廟裡的人告訴我說大約在在六十年前這條道路要開拓時,築路工人在這裡碰到一粒大石頭擋住他們預定要修築的路線。由於這石頭實在太大了,必須動用一、二十個工人才能搬動它。當他們翻動這石頭的時候,卻大吃一驚,原來這粒石頭的底部的形狀好像一對大龜。於是大家一致認為這粒石頭有靈性,並且決定把它搬到路邊奉祀它,而且把祂取名為「石龜公與石龜媽」。
其實臺灣人把龜形的石頭當成神明來祭祀的並不只是在臺北縣瑞芳鎮一處而已,在鶯歌鎮建德里有一座廟宇取名為「碧龍宮」,但是附近的人都俗稱它做「龜公廟」。「碧龍宮」之所以會被叫「龜公廟」,乃是因為該廟供奉的主神是一塊形似龜殼的岩石,因此信徒們都暱稱這塊石頭神為「石龜公」。傳說石龜公迭顯靈驗,能醫治百病,而且有求必應,因而獲得鶯歌信眾之信仰,最後並資建廟,名曰「碧龍宮」,又尊稱石龜公為八卦祖師或先知真君等等名字。這塊石頭在最早的時候是當地建德里居民曾明煌於開墾荒地時挖出的,因為形狀似龜,認為獲得此一奇石,乃是緣分所致,因此就建棚奉祀之,並命名為龜公。曾明煌曾經是一位嚴重的氣喘病患者,每次發作時都痛苦難忍,有一天他實在痛得受不了的時候,就去乞求龜公的救治。說也奇怪,未幾曾氏的氣喘病竟不藥而癒了,這個消息立刻傳遍全鎮,信徒們於是為祂蓋廟名為「碧龍宮」,並雕刻一尊金身來祭拜祂(宋龍飛 1980:82-83)。
民國四十三、四年間,就在鶯歌鎮碧龍宮旁的尖山埔地區,有一位牧童在放牛時發現了另一塊類似龜殼的石頭,其石質與碧龍宮的龜公十分類似,居民於是認為這石頭是石龜公的妻子,因而稱其為「龜媽」。石龜媽的發現一時造成轟動,遠近前來請求指點迷 信徒絡繹不絕於途;而且石龜媽因曾指點一位信眾找到失物,因此祂幾乎變成專為找尋失物的神明(宋龍飛 1980:83)。
為什麼「龜形石」會被漢人加以崇拜呢?我想其主要原因乃是因為「龜」在漢文化中的特殊地位。從河南峽縣廟底溝出 的仰韶式赤色陶器破片上,便已發現黑色彩繪的「龜紋」圖案的考古證據上,我們可以知道「龜」在四千五百年以前新石器時代便已扮演重要的地位(宋龍飛 1980:85)。在許多古書上我們也可以找到關於「龜」的記載,比如「褚少孫補龜龜策傳」說:「記曰:能得名龜者,財富歸之,家必大富」等等。[9]
從以上的記載,我們可以看到「龜」乃是財富的象徵;但是它不只象徵財富,而且也象徵長壽,「抱朴子論仙」說:「有生必死,而龜長存焉。」[10]「龜」被視為吉祥動物,並且與「龍」、「鳳」、「麟」並列為四靈。因此有人有用玉琢磨成龜形來佩飾;傳統的墳墓也製作成隆起的龜背狀,並且稱為「墓龜」(宋龍飛 1980:82);在臺灣的許多宗教供品甚至做成龜狀,例如:麵龜、紅龜、米粉龜、餅龜、麵線龜、橘子龜、豐聘糕龜、米糕龜和米龜等等。所以學者懷疑這即是古代龜祭文化的延續(宋龍飛 1980:74)。

三之二、人形石:
還有一種石頭也因外形而在漢文化裡受到特殊的待遇、被認定是「聖顯」,那就是「人形石」。《太平廣記(二九二、石人神)》記載說,在天旱的時候,住在羅浮山附近的村民會把下水中的人形石像搬到豐城縣南而祭,因為他們相信這樣做則可得雨。可以知道這塊人形石是求雨必備的(王孝廉 1992:227)。在臺灣也有許多人形石被當做神明來崇拜,比如說我們剛才提到的基隆市和平島的海濱公園內的「石觀音(或「石媽祖」)」就是因為這石頭的外形很像一位著長袍的女神。在彰化縣社頭鄉泰安村的泰安廟所奉祀的神明也是一顆高約兩公尺的人形石頭。村民雖然已經不知道先民最初是基於什麼原因才開始拜這顆石頭,但是從廟裡所保存的一座古老的石香爐上面的年代刻字來看,這粒石頭至少在1883年以前就已經被當成神明來祭拜了。以前這座廟的香火很盛,信徒都尊稱這粒石頭神為「石頭公」,有許多健康狀況不佳的小孩來給「石頭公」做契子,聽說祂的契子有數千、甚至上萬人。[11]在彰化社頭一帶這尊「石頭公」真是家喻戶曉,所以這廟圍周聚落的地名就叫做「石頭公」,同時這座泰安廟也是附近六個村落的聯合祭祀中心。
座落於南投縣竹山鎮大公街的「紫南宮」是一座香火鼎盛的土地公廟,每天都有上百、甚至上千人到這裡燒香拜拜。有一些雜誌還特別為它製作專題報導。但是根據我的觀察,香客們幾乎從來沒有注意到廟裡的神龕上除了土地公以外,還奉祀了一粒高約五十公分的黑色石頭。廟裡的人告訴我說這粒石頭在一百多年以前就開始被當地的居民所崇拜了。一百多年前,在「紫南宮」附近有一戶人家在蓋房子挖地基的時候,忽然挖到了這顆石頭。因為這石頭的外形實在太像人了,大家覺得很驚訝,並且一致認為這是一粒石頭公,於是從那時候起祂就被安置在 地廟裡祭祀。
大約在兩百年以前,臺中縣大里鄉草湖有一位林姓農夫在耕田的時候在祂的田中發現了一粒人形的石頭,農夫覺得這粒石頭是石頭公,在他的田裡出現是要來保佑他家的,於是就很慎重的把這石頭迎回家,放在廳頭上祭祀。後來因為石頭公不斷的顯靈,附近鄰居也被吸引來拜石頭公。到最後,整個草湖地區的人都知道石頭公的神庥廣被,就提議要為石頭公建廟,成為公共祭祀,所以草湖石頭公廟就這樣被蓋起來了。
新竹縣新豐鄉埔和村在六、七十年以前的舊地名叫做「石人頭」。有一些年紀較大的老人仍然記得很久以前這附近有一粒很像人的石頭。他們說曾經有一個人駕著牛車從這裡經過,到達這顆石頭旁邊的時候因為尿急,就對著這粒人形的石頭小起便來。當他要繼續的時候,忽然發現他剛才還好好的牛車怎麼現在駕也駕不動。左思右想的結果,大概是這人形的石頭坐怪,破壞了牛車。於是他就急忙的跑回村裡帶來一大疊的銀紙,像對待妖魔鬼怪般的把銀紙向石頭撒去,希望石頭能在收到銀紙後放過他。
村裡的長者沒有說那輛牛車後來怎麼了,但是卻告訴我說自從那石頭被小便又撒銀紙之後,就漸漸消失了。埔和村稍微年輕一點的人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它曾經存在過,也少有人去探究為什麼這裡的舊地名叫「石人頭」。直到十年前(1984 A.D.),新豐鄉一間主祀池府王爺的大廟的乩童忽然被神明附身說:「埔和村的石頭公受難的時間已了,要開始出來救世了。」他直奔到埔和村的一塊空地上,指示村人往地上挖下去。大家挖一挖卻沒有挖到什麼東西,於是請來挖 機繼續挖掘,終於挖到了一粒大石頭,經過清洗之後,發現這石頭的外形好像是一個人,眾人大為驚奇,咸認為這是一粒聖石,於是紛紛回家拿香燭來祭拜。聞風而來的人中甚至有人認出那就是六、七十年前消失的那粒人形石頭。[12]


四、結論:
從以上這些討論我們可以看出民間信仰並非如一般所言只關心他們所拜的神明靈不靈驗、祈求的事有沒有被應允,或是如果神明靈驗才被崇拜,不靈驗就被忽視。民間信仰的信徒和世界各地的信徒一樣,都對有「聖顯」的石頭有強烈的崇拜的動機,但是因為這個信仰缺乏強力的系統神學基礎為自己做辯護,以致遭到許多誤解,甚至被斥為迷信。
而且,研究石頭如何彰顯祂的神聖性不但可以瞭解民間信仰的宗教思維,更可以幫助我們深思「世俗化」給現代人帶來的焦慮。[13] 舉一個例子,我們常聽說:「只要我心情好,每天都可以是我的生日!」我認為這句話正是世俗化最典型言語,因為傳統的人把生日當成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在這一天家人會為生日的人準備幾個蛋,吃蛋是象徵重生的意思。把蛋殼撥掉表示一個人脫殼而出,象徵一個新生命的開始。如果更傳統的話,還會煮一碗豬腳麵線來吃,豬腳是一隻豬中最好的部位,生日吃豬腳表示好的福氣,而吃麵線時要注意把長長的線吃下,不可把麵線剪斷,以此象徵長壽、綿延不絕的生命。
仔細分析生日的習俗,可以看出傳統的台灣人並不是把每一天都當作一樣,也就是說傳統的時間觀並不是同質的(homogeneous),傳統的人認為有些天天天都一樣,有些天就是跟其他天很不同,例如生日這一天就跟其他日子不一樣,因為這一天是特別的,也就是說這一天是異質的(heterogeneous)。現在有些人把每一天都可以當成生日天,其實就是把日子同質化(homogenized),因為宣稱天天可以過生日,其實就是沒有傳統的生日,沒有傳統的生日,實在很難感受新生命、好福氣以及長壽命。這樣平板的時間觀,往往造成生活沒有更新,造成無意義的時間態度,以致無法克服平板生活帶來的焦慮。
世俗化的人對石頭崇拜的態度也是一樣,在他們眼中,石頭或可分大小、輕重、深淺,但絕沒有聖俗之分。對於他們來說,龜形石、鶴形石、人形石或顯奇蹟的石頭都只不過是巧合(coincidence),沒有什麼超自然的意義,不像傳統的人認為這些都是有意義的巧合(meaningful coincidence),能夠從傳統的龜形、鶴形以及人形石頭中感受到文化賦予他們聖顯的意義。[14] 當他們感受到聖顯,自然就能感受到「與神明同在」的安定感,生活過得更有意義,那麼無意義的平板生活所帶來的焦慮感,自然不會對他們造成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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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這篇論文的田野資料是作者前幾年陸續收集的,主要對象是以未經雕刻而又仍被祭祀的石頭神。感謝論文審查人指出仍有嘉義新港附近王得祿墓石象及石翁仲以及平埔族的「石陽具」與「石陰戶」等現像未做探討。我並無能力宣稱已經瞭解全部的「石頭崇拜」,但表示文中所討論的田野可稱是台灣石頭崇拜的典型。
[2] 宗教學者董芳苑把漢人的民間信仰的特色分為六點:一、沒有明顯的創教人;二、沒有特定的經典;三、沒有清楚的教義;四、沒有特定的入教儀式;五、沒有宣教推動力;六、是一種文化現象(1986:194)。因這六點特色來看,我們也可以推測到它不太可能有神學家或護教家來為它的信仰內容做理論性或系統化的辯護。
[3] 據王孝廉《中原民族的神話與信仰》記載,中國古代以「社」為大地的守護神,社的起源與樹木(社樹)是很有關係的,如:《周禮》大司徒云:「設其社稷之遣而樹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淮南子》齊俗訓曰:「有虞氏、夏后氏、殷人、周人,分別以 、松、石、栗」。由上述文獻可以得知中國的「社」應該是一種特定的地域,而各朝代的社建立在各不同的特定樹林的地方(1992:222-23)。在民間也是,早期社會結社而居,每一社口多植大樹,一則可在樹上瞭望觀察進出行人,再則象徵部落,並作為聚落的標誌。古代部落祭神也多在社樹下舉行。
[4] 阮昌銳(1987)對臺灣的石頭崇拜亦有做過記錄。
[5] 但是根據六十多歲的鄰長吳先生說,本廟創建於咸豐二年(1852)。
[6] 另外有一個傳說則認為這塊石頭是一位姓黃的地主在1798年左右為了守護他的田園而立的,後來才逐漸被附近居民所崇拜。
[7] 但是也有人告訴我說,不是石頭公來托夢的,而是乩童的指示。
[8] 依我的猜測,「六甲」的意思大概是指附近六甲地的範圍。
[9] 有關「龜」與漢文化的記載,請參考宋龍飛(1980: 74-86)詳細的田野調查與論述。
[10] 其實可用來比喻長壽的吉祥動物不單是龜」而已,「鶴」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種(宋龍飛 1980:84)。 很有趣地,在臺北縣深坑鄉山上的一座媽祖廟前也供奉著一顆名叫「白鶴仙」的石頭神。這石頭神的外表很像一隻鳥,而且有根長長的脖子。因為這隻「白鶴仙」很簡陋的被供奉在翻浪板朔膠製的棚子裡,我起先以為這是近十幾年「大家樂」興起以後才有的新神明,但是經過訪談的結果,才知道這石頭神早在五、六十年前就開始被崇拜了。這座媽祖廟的廟公告訴我說在五、六十年前附近的居民無意中在這座山的山頂上發現了這顆石頭,因為這石頭的外形奇特,很像是一隻白鶴,居民相信這石頭有神,就把它搬下來到媽祖廟前供大家膜拜。
[11] 在台灣,一般民眾相信兒童體弱多病乃是因為「根基弱」。「根基弱」的小孩不但多病,而且可能很快就會「夭壽(夭折)」。所以初生兒如果不斷哭啼又體弱多病的話,長輩馬上就會建議找一位「先生」看看。在這個脈絡下,「先生」指涉兩種人;一種人是醫生,一種人是提供宗教服務的人,比如說道士、收驚婆、算命仙仔等,小孩的父母通常兩種人都會去找。如果找的是第二種人,她(他)們通常會幫小孩做一些收驚、祈福的儀式;但是如果還不能解決,也就是說當他(她)們確定這小孩是「根基弱」時,他們就會建議其父母把小孩給人或神明作契子。
「給神明作契子」的方法可以簡單分為兩類;第一類是「摜水米(kuan-chui-bi)」,第二類是「摜貫」。當「根基弱」小孩的生父母擇定某位神明當契父母後,就會帶著小孩和一些祭品來拜見這位神明。拜完後,生父母要從廟裡帶少許的米和水回家煮給小孩吃;就這樣連續到廟裡拿三次水和米煮給小孩吃後,這個儀式便告完成,拜契的關係也從此建立。這就是所謂的「摜水米」。
所謂「摜貫」是在神明生日的當天用紅線串過古錢、銀牌或鎖牌做成「貫」,套在兒童的頸上帶個幾天。掛貫的人必須許願,如「如果能順利長大,等到子女滿十六歲成年時,我一定以豬羊等為供品祭拜,或演戲娛神,或捐款給慈善事業」。以後每年在神明生日時也要帶著祭品和這副貫祭拜神明,並且把貫上的舊紅絲線取下來,換上一條新的紅絲線,再把貫戴上幾天,這個儀式叫做「換貫」。等到小孩滿十六歲成年時,就要在神明生日時帶著祭品來叩謝神恩,並且把這副貫副退還給神明,這個儀式叫做「退貫」(游 謙 1995)。
[12]自然物的人格化,在商(Overmyer 1987:258)或周朝(Wright 1977:39)就已經開始了,臺灣的「人形石崇拜」應是受其影響所致。
[13] 林本炫(1995)曾指出:「所謂世俗化 … 是指民眾的宗教情操逐漸淡化,認知世界的架構,不再是神聖的神學架構或是信仰實踐,而是以世俗的價值觀與工具理性為架構」。
[14] 從本文所提到這麼多的「龜形石」、「鶴形石」與「人形石」崇拜中我們也發現因著文化的不同,對於「聖顯」的認定也會有所不同,這一點亦是耶立阿得在晚年時所強調的(Eliade & Sullivan 1987:313)。